亞蓮恩
她離開水庭的那天早上,父親從椅上起身在她的雙頰上各親了一下。「冬恩的命運掌握在你手中了。」他將羊皮紙捲塞進她手中時邊說。「一路順風,成為我的眼、我的耳朵和聲音...但最重要的是,萬事小心。」
「我會的,父親。」她沒有流下一滴淚。亞蓮恩‧馬泰爾身為冬恩的公主,而冬恩人從不輕易浪費水。雖然很難忍住;並不是他的吻或是沙啞的聲音,而是他努力的從顫抖的雙腿、因痛風而腫脹的關節起身使的她淚眼模糊。起身代表了愛。起身代表了信念。
他信任我。我絕不會讓他失望。
七個人分騎七匹冬恩大漠良駒出發。小隊伍行進的比大隊人馬快的多,不過冬恩的皇族子嗣也不是單獨而行的。神恩城(Godsgrace)來的是私生子戴蒙‧沙德(Daemon Sand)爵士。他曾是奧伯倫的隨侍(squire),現在則是亞蓮恩的貼身護衛。從陽戟城來了兩個剛硬的年輕騎士,賈斯‧護德(Joss Hood)和加利保‧雪爾斯(Garibald Shells),來護送她。水庭來了七隻信鴉和一個照顧牠們的年輕人。他的名字是奈特(Nate),但因為他照顧鳥兒這麼久了以至於大家都叫他羽毛仔(Feathers)。而由於公主總是要些女生來服侍,她的隊伍還包含了漂亮的珍‧雷迪布萊特(Jayne Ladybright)和方才十四歲,狂野的伊莉亞‧沙德(Elia Sand)。
他們朝北北西出發,越過了旱地、荒原和白沙,直達鬼丘(Ghost Hill),托蘭(Toland)家族的領地。在那等著他們的是要載他們橫越冬恩海(Sea of Dorne)的船舶。「有任何消息就送信鴉回來。」道朗親王告訴她。「但只傳達你確認真實的消息。我們在這兒有如身處迷霧,被謠言、謊言、以及旅者的傳言包圍著。在我搞清楚事實前最好別輕舉妄動。」
事實就是要開戰了,亞蓮恩想著,而且這回冬恩沒辦法缺席了。「毀滅和死亡即將降臨,」艾拉莉亞‧沙德(Ellaria Sand)在告別道朗親王前警告過他們,「我的小蛇們此刻應該分散,好在這場屠殺中存活下來。」艾拉莉亞帶著剛滿七歲的女兒羅芮(Loreza),回去了父親的獄門堡(Hellholt)。多娜(Dorea)則跟其他大多數的孩子一樣留在水庭。奧貝拉(Obella)被分配到陽戟城,擔任城主曼佛里‧馬泰爾(Manfrey Martell)的夫人的侍酒僮。
還有伊莉亞‧沙德,奧伯倫親王和艾拉莉亞所生的四個女兒中的長女,要和亞蓮恩一同橫越冬恩海。「以女眷(Lady)的身分,而不是護衛(Lance)的身分。」她的母親囑咐她。但就像其他的〝沙蛇〞一樣,伊莉亞另有盤算。
她們花了兩天兩夜橫越沙漠,中途換了三次馬。對亞蓮恩來說,這是個孤獨的旅程;身邊盡是陌生的臉孔。伊莉亞是他的表親,但還是個孩子,而戴蒙‧沙德...自從父親拒絕這神恩城的斯生子來提親後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他那時只是個小男孩,而且還是私生子,完全配不上冬恩的公主的,他自己應該明白。而且這是我父親的旨意,不是我的。其餘的同伴們更是幾乎完全陌生。
亞蓮恩想念她的朋友們。德瑞(Drey)和加林(Garin)還有她的甜心〝斑點〞希爾娃(Slyva),從小就像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分享她的夢想和秘密,在她難過時安慰她,在她害怕時支持她。雖然其中一個人背叛了她,但她還是一樣的想念他們。是我自己的錯。亞蓮恩拉他們幫忙了將彌賽拉‧拜拉席恩劫走並立為女王的計劃,一個逼迫她父親反叛的計謀,但是敗在某人漏了口風。這個可笑的陰謀甚麼也沒達成,除了彌賽拉的面容,和亞歷斯‧奧克赫特爵士的命。
亞蓮恩也想念亞歷斯爵士,比她所以為的更想念。他瘋狂的愛上了我,她告訴自己,然而我只不過是一般的喜愛他而已。我在床上和計謀中利用他,奪走了他的愛和榮譽,甚麼都沒有給他,除了我的身體。到頭來我們的所作所為讓他沒有辦法活下去。她的白騎士除了衝向何塔的長斧一死之外,還能做甚麼呢?我是個愚蠢而恣意妄為的女孩,像酒鬼丟骰子般的玩著王座的遊戲。
她的愚行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德瑞被送到了諾佛斯(Norvos)去,加林被放逐到泰洛西(Tyrosh)兩年,而她的甜心希爾娃被嫁給了埃爾頓‧伊斯蒙(Eldon Estermont),一個老的可以當她爺爺的人。亞歷斯爵士付出了生命,而彌賽拉付出了一只耳朵。
只有傑拉德‧戴恩(Gerold Dayne)爵士毫髮無傷的逃走了。黑星。如果彌賽拉的馬沒有在最後一刻閃躲的話,他的長劍就會把她開膛剖腹,而不是只削掉一邊耳朵了。戴恩是亞蓮恩最沉痛,最後悔的罪惡。只靠著他長劍的一擊,就將她兒戲的計畫變成了血腥而不可原諒。如果諸神善良,現在歐巴蘭‧沙德(Obara Sand)應該已經在他的山寨中逮住並了結他了。
「她有何塔陪她。」道朗親王的侍衛隊長只需要一擊就擊倒了亞歷斯‧奧克赫特爵士,而御林鐵衛是全國境最厲害的戰士。「沒有人擋的住何塔。」
「黑星可不是人。」戴蒙爵士扮了個鬼臉。「一般人可做不了他對彌賽拉公主的所作所為。傑拉德爵士比你的叔叔更像毒蛇。奧伯倫親王看得出他的歹毒,他不只說了一次。可惜他從來沒有機會下手殺了他。」
歹毒,亞蓮恩想著。是的,非常歹毒。那就是他如何操弄她的。傑拉德‧戴恩剛硬且殘忍,但看起來如此的平凡,使得公主無法相信她所聽過關於他的一半傳聞。長相俊俏的男性更是他的弱點,尤其是那些黝黑又危險的。那是以前的事了,在我還是個女孩的時候,她告訴自己。我現在是個女人,是我父親的女兒。我已經學到了教訓。
黎明時他們再度上路。伊莉亞‧沙德帶路,她的黑辮子在她後梢飛揚著,一路衝過乾旱的平地直到山丘上。這女孩相當痴心於馬術,也許這就是為甚麼她聞起來也像。這讓她母親總是失望。有時候亞蓮恩也為艾拉莉亞感到難過。四個女孩,每一個都是她父親的女兒。
隊伍的其餘人馬保持著一個穩定的步調。公主發現她騎在戴蒙爵士旁,讓她想起以前更年輕的時候他們也這樣的騎著,而最後往往就糾纏在一起了。她忍不住偷瞄著他,高大挺拔的坐在馬鞍上,亞蓮恩得一直提醒自己她是冬恩的繼承人,而他不過是她的一張盾。「告訴我,關於瓊恩‧克林頓,你知道些甚麼?」她命令。
「他死了,」戴蒙‧沙德說。「死在紛爭之地(Disputed Lands)。醉死的,我聽說。」
「所以是個死醉鬼帶領這支軍隊的?」
「也許這個瓊恩‧克林頓是他的兒子。或只是個狡猾的傭兵用了死人的名字。」
「或者他根本沒有死。」克林頓有可能裝死這麼多年嗎?這可需要跟她父親一樣的耐心。想到這讓亞蓮恩不安。對付這麼難以捉摸的人可能很危險。「他是個甚麼樣的人,在他...在他死前?」
「在他被放逐的時候我只是個神恩城的小鬼。我從來不知道這個人。」
「那告訴我你從別人那聽說的。」
「謹公主吩咐。克林頓在鷲巢堡(Griffin's Roost)還是一個值得貴族擁有的領地之時擔任鷲巢堡的堡主。雷加王子的隨侍,或其中之一。後來成為了雷加王子的好友及同伴。在勞勃叛變的時候他被瘋王任命為首相,但在群鐘之戰中他在石聖堂(Stoney Sept)被打敗,讓勞勃得以逃走。瘋王憤怒的將克林頓放逐。最後他死在遠方。」
「或是沒死。」道朗親王早已告訴她這些事。一定還有些甚麼。「這些都是他做過的事蹟。我早就知道了。他是甚麼樣的人呢?誠實而追求榮譽,還是腐敗貪婪,還是驕傲?」
「驕傲,可以說是狂妄。對雷加王子來說是忠實可靠的夥伴,但其它人可不太順眼。他是勞勃的藩屬,我聽說克林頓對侍奉這樣的領主不太爽快。大家都知道,勞勃喜歡的是美酒和娼妓。」
「所以瓊恩大人對娼妓沒興趣?」
「我不能確定。有些人會想要藏起他們的妓女。」
「他有妻子嗎?還是姘頭?」
戴蒙騎士聳了聳肩。「我沒有聽說過。」
這也是個麻煩。亞歷斯‧奧克赫特爵士為了她摒棄了自己的誓言,但聽起來瓊恩‧克林頓不太像是可以照樣操控的人。我有辦法只靠言語來應付這個人嗎?
公主陷入了沉思,猜想著這趟旅途的終點她究竟會見到甚麼。當晚紮營,她躡手躡腳的溜進了她和珍‧雷迪布萊特、伊莉亞‧沙德共住的營帳,從袖中掏出了那捲羊皮紙再讀一次。
致 馬泰爾家族 道朗親王
我祈望你仍然記得我。我和令妹熟識,
同時也是令妹婿忠實的追隨者。我對他
們的悼念如你一般深。我並沒有死,令
妹的公子也還在世上。為了保他安全,
我們保守著這個秘密許多年;但是現在,
不需要再躲藏了。真龍已經回到維斯特
洛大陸,回來拿回他與生俱來的權力,
以及為父親,以及他的母親,伊莉亞公
主報仇。為了她我尋求冬恩的支持。不
要讓我們失望。
瓊恩‧克林頓
獅鷲堡堡主
真王首相
亞蓮恩來回讀了三次,再把它捲起來塞回袖裡。一頭龍回到了維斯特洛,但不是父王所期望的那頭龍。信裡沒有提到隻字片語關於丹妮利絲‧風暴降生的消息...也沒有關於被派去尋找龍后的弟弟昆廷的消息。公主還記得她父親是如何將賽瓦斯(cyvasse)的瑪瑙棋子塞在她手中,低沉而沙啞的說出他的計劃。一個漫長而危險的旅程,終點是無法預期的會面,他說。他去是為了帶回我們所一心期盼的。復仇。正義。烈火與鮮血。
烈火與鮮血也是瓊恩‧克林頓(如果真是他)所給與的。可能嗎?「他帶的是傭兵,沒有龍。」在信鴉來的那晚,道朗親王對她說。「黃金團(The Golden Company)是傭兵團裡最勇猛也規模最大的,但是一萬名傭兵不用想攻下七大王國。伊莉亞的兒子...如果我妹妹的血脈還存在我會喜極而泣,但是有甚麼證明可以告訴我們他真的是伊耿?」他聲音哽咽。「龍在哪裡?」他問。「丹妮莉絲在哪裡?」亞蓮恩知道他沒問出口的:「我的兒子在哪裡?」
在骨骸道(Boneway)以及親王隘口(Prince's Pass),兩支冬恩的大軍集結,他們坐在那裡,磨利手中的長矛,擦亮身上的鎧甲,擲骰子,喝酒,摔角,人數日益減少,等待,等待,等待道朗親王一聲令下殺向馬泰爾家族的敵人。為了龍等待。為了烈火與鮮血。為了我。只要亞蓮恩的一句話這些軍隊就會拔營行軍...只要這句話是龍。如果她改說的是進攻,伊倫伍德大人(Lord Yronwood)和佛勒大人(Lord Fowler)就會留在原地了。道朗親王在一切不明朗前不會輕舉妄動;在這裡進攻的意思是等待。
第三天的早晨鬼丘在她們的眼前緩緩浮現,它的粉白色圍牆在冬恩海畔閃閃發光。在城角的守衛塔頂掛著托蘭家族的旗幟;金色原野上一隻綠龍咬著自己的尾巴。畫著太陽和戟的馬泰爾家族旗幟,挑釁的金色、紅色和橘色,飄揚在中央的塔頂上。
信鴉已經提前告訴托蘭夫人他們的到來,所以大門已經敞開,納梅拉(Nymella)最大的女兒帶著管家騎馬出來到山丘腳下迎接。高而兇猛,帶著一頭火紅的秀髮,瓦蕾納(Valena)‧托蘭對亞蓮恩喊叫著打招呼:「你們終於到了!這些馬是走得多慢啊?」
「快的足以比妳更快到達城門。」
「我倒是想看看。」瓦蕾納掉轉馬頭踢了一下,比賽開始,一路穿過山腳村莊的泥土路,雞和村民拔腿從路上逃開。亞蓮恩在開始奔馳的時候落後了三個馬身,但到斜坡的時候已經只剩一個半。在穿越城門的時候她們已經肩並肩著跑,但在進城門五碼時伊莉亞‧沙德和她的小黑馬從背後的塵土中飛出穿越了她們。
「你是半人馬嗎,孩子?」瓦蕾納大笑。「殿下,您是帶了個馬僮嗎?」
「我是伊莉亞,」女孩宣稱。「長槍淑女(Lady Lance)。」
為她取這名字的傢伙真該好好想想。講得好像這傢伙不是奧伯倫親王一樣,不過紅毒蛇也不會在乎別人的。
「女騎師,」瓦蕾納說,「對,我聽說過妳的事蹟。既然妳是第一個到達庭院的,妳贏得了餵馬喝水以及上韁的榮譽。」
「在那之後去找個澡堂。」亞蓮恩說。伊莉亞從頭到腳都是塵土。
當晚亞蓮恩和她的騎士們在城堡的大廳與納梅拉夫人和她的女兒們共進晚餐。提歐拉(Teola),年紀較小的女孩,有著跟姊姊一樣的紅髮,但除此之外沒半點相同。矮而豐滿,害羞得像個啞巴一樣,看來對辛香牛肉和蜂蜜燉鴨的興趣還比對同桌的年輕騎士的興趣來的高;看來也很安於讓媽媽和姊姊代表托蘭家發言。
「我們這兒也聽說了那些你在陽戟城聽說的故事。」僕人在倒酒時,納梅拉夫人對她們說。「傭兵在風怒角(Cap Wrath)登陸,攻下了好幾座城堡,農作被掠奪或燒掉。沒有人確定這些人是誰,從哪裡來。」
「我們一開始聽說是海盜和冒險者。」瓦蕾納說。「後來似乎變成黃金團。現在據說是瓊恩‧克林頓,瘋王的首相,從墳墓裡爬出來要求他與生俱來的權利。不管他到底是誰,鷲巢城現在已落入他們手中了。雨屋城(Rain House)、鴉巢城(Crow's Nest)、霧林城(Mistwood)、甚至在島上的綠石堡(Greenstone),全被攻下了。」
亞蓮恩的思緒一瞬間飄到了甜心〝斑點〞希爾娃身上。「誰會想要綠石堡?有打仗嗎?」
「我們是沒有聽說,但是一切資訊都很混亂。」
「有些漁民會告訴你,塔斯也失陷了。」瓦蕾納說。「這些傭兵拿下了大部分的風怒角和一半的石階列島(Stepstones)。我們還聽說雨林中有大象。」
「大象?」亞蓮恩不知道該做何感想。「你確定嗎?不是龍?」
「是大象。」納梅拉夫人確定的說。
「而且斷臂角(Broken Arms)有海怪(kraken)出沒,把故障的戰艦拉沉下去。」瓦蕾納說。「我們的學士說是血把它們吸引到海面的。水裡有屍體,有一些被沖到我們的岸上。這還不是全部;有個新的海盜在虐人堡(Torturer's Deep)稱王,稱自己為大洋領主(Lord of Waters)。這傢伙有真正的戰船,三層甲板,巨大的嚇人。你沒走水路來很明智。由於雷德溫艦隊要通過石階列島,這些海域一路到塔斯海峽和滅船灣(Shipbreaker's Bay)都充滿了陌生的船隻。密爾人、瓦蘭提斯人、里斯人,甚至還有鐵群島的強盜。有些還駛進冬恩海,在風怒角南端的海岸登陸。我們依照你父親吩咐的為你準備了一艘快船,但即使如此...還是要小心。」
看來是真的了。亞蓮恩想要探詢關於弟弟的事情,但她父親要她小心每一句話。如果這些船並沒有帶著昆廷和他的龍后回來,最好還是不要提到他。只有她父親和幾個他最信任的部下知道弟弟在奴隸灣的任務。托蘭夫人和她的女兒們不算在內。如果是昆廷的話,自然是直接把丹妮莉絲帶回冬恩,何必冒險在風暴之地的風怒角登陸呢?
「冬恩是不是有危險了?」納梅拉夫人問。「我得承認,每回我看見陌生的船隻我就覺得心臟要從嘴裡跳出來。萬一這些船隻轉往南駛?托蘭家的最強軍力都和伊倫伍德大人到骨骸道去了,如果陌生人在我們海岸登陸,誰要來抵禦鬼丘呢?我是不是該叫我們的人馬回來?」
「你的人馬正在需要他們的地方,夫人。」戴蒙‧沙德向她保證。亞蓮恩很快的跟著點頭。任何其它的回答很可能會讓伊倫伍德大人的軍隊像塊舊掛毯一樣的散開,因為每個人都急著回家保衛家園,對抗那些不知道到底會不會來的敵人。「只要我們一知道這些人是敵是友,我父親就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公主說。
這時蒼白、矮胖的提歐拉將視線從盤中的奶油蛋糕往上抬。「是龍。」
「龍?」她媽媽說。「提歐拉,不要傻了。」
「我沒有。牠們要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她姊姊帶著嘲諷的語氣問。「你夢到的嗎?」
提歐拉點了點頭。「牠們在跳舞。在我的夢裡。有龍跳舞的地方就有人死掉。」
「七神保佑我們。」納梅拉夫人不太高興的嘆了口氣。「如果你不是吃了這麼多奶油蛋糕你就不會做這種奇怪的夢了。高熱量食物不是你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吃的,因為你的內分泌還不成熟。托曼學士說─」
「托曼學士最討厭!」提歐拉邊說邊轉身跑開,留下忙著道歉的媽媽。
「別對她太嚴苛了,夫人,」亞蓮恩說。「我還記得我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父親可對我很失望的。」
「這點我可以做證。」戴蒙爵士啜了一口紅酒,說道:「托蘭家族的旗幟上有一隻龍。」
「一隻龍在咬自己的尾巴,對,」瓦蕾納說。「從征服者伊耿的年代。他並沒有征服這裡。在別的地方他燒毀他的敵人,他和他的姊妹,但在這裡我們在他來之前熔化了一切,讓他們只剩下石頭和砂可以燒。於是龍不停的打轉,咬著自己的尾巴想要尋找其它食物,直到打成了死結。」
「我們的祖先有幸參與其中,」納梅拉夫人驕傲的說。「他們壯烈成仁完成了英勇的事蹟,這些都被我們的學士記載下來了。如果公主殿下有興趣的話,我們有些藏書可以看。」
「還是改天吧。」亞蓮恩說。
當晚深夜,亞蓮恩披上了件擋冷風的袍子,走到城垛上來整理思緒。戴蒙‧沙德找到她時,她正倚著圍欄,望著搖曳在海面上的月光出神。「殿下,」他開口,「您該上床休息了。」
「我該對你說一樣的話。」亞蓮恩轉身看著他的臉。一張俊俏的臉,她想著。那個我認識的男孩已經變成一個帥哥了。他的眼睛像晴空般藍,頭髮像他們剛穿越的沙漠般棕。尖挺的下巴帶著絡腮鬍,卻藏不住微笑時深深的酒窩。我總是為他的微笑著迷。
神恩城的私生子也是冬恩最好的劍士之一,畢竟他可擔任過奧伯倫親王的隨侍,同時也由紅毒蛇本人授予騎士位階。有些人說他也是她叔叔的愛人之一,不過不是在他面前說。亞蓮恩不知道這是真的假的,不過他確實曾是她的愛人。十四歲的時候她給了他她的處女之身。戴蒙也沒有大多少,所以他們的交合很激情卻很笨拙。不過,仍然是很甜蜜。
亞蓮恩給了他一個最誘惑的微笑。「我們可以共享一張床。」
戴蒙爵士的臉像石頭一樣。「公主殿下,您忘了嗎?我是個私生子。」他牽起了她的手。「如果我配不上這隻手,我怎麼配的上您的陰戶呢?」
她抽起了她的手。「我應該賞你一巴掌。」
「我的臉是你的。你想做甚麼就做吧。」
「看來我想做甚麼你並不想。好吧。那跟我聊聊。這可能真的是伊耿王子嗎?」
「格雷果‧克雷岡把伊耿從伊莉亞的懷抱中拽出並把他的頭砸碎在牆上,」戴蒙爵士說,「如果克林頓大人的王子有個破碎的頭骨的話,我就相信伊耿‧坦格利安從墳墓中回來了。不然的話,不可能。這只是一個偽物。一個想獲得支持的傭兵的伎倆。」
父王也是擔心這個可能。「但如果不是的話...如果這真的是瓊恩‧克林頓,如果這真的是雷加的小孩...」
「你是希望他是,還是他不是?」
「我...伊莉亞的小孩如果還活著的話,父王會很欣慰的。他深愛他的妹妹。」
「我問的是妳,不是妳的父親。」
對,是我。「伊莉亞死的時候我才七歲。他們說我曾經抱過一次她的女兒雷妮絲(Rhaenys),不過我太小不記得了。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伊耿對我來說是個陌生人。」公主暫停了一下。「我們要找的是雷加的妹妹,不是他的兒子。」當她父親選擇戴蒙爵士做為護衛的時候有對他透露詳情;起碼她可以對他暢所欲言。「我比較希望回來的是昆廷。」
「妳說了算。」戴蒙‧沙德說。他對她躬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
他為什麼那麼說?亞蓮恩看著他走開。如果我不想要我弟弟回來,我是個甚麼樣的姊姊呢?沒錯,這些年她一直以為父親要立昆廷為王儲取代她而怨恨弟弟,但最後發現那只是場誤會。她是冬恩的繼承人,父親向她保證。昆廷會有他的龍后,丹妮莉絲。
在陽戟城有一幅畫像,畫的是來多恩嫁給亞蓮恩的一位祖先的丹妮莉絲公主。小時後亞蓮恩常花個把鐘頭盯著它,那時她還是矮小平胸的小女孩,每晚向神祈禱可以讓她變漂亮。一百年前,丹妮莉絲公主來到冬恩,帶來了和平。現在另一個將帶來戰爭,而我的弟弟將成為她的丈夫與國王。昆廷國王。為什麼聽起來有點蠢?
幾乎跟昆廷騎在龍身上一樣蠢了。她弟弟是個誠實的男孩,有教養而且有責任心,但是很無趣。而且平凡,太平凡了。上天給了亞蓮恩她所祈求的美貌,但昆廷應該祈求的是別的東西吧。他的頭很大而且方方的,頭髮就像乾泥巴的顏色。他的雙肩下垂,身體又太厚。他看起來實在太像父親了。
「我愛我的弟弟,」亞蓮恩說,盡管只有月亮聽的到。然而說實在話,她幾乎不太了解他。昆廷被伊倫伍德家族的安德斯大人(Anders)所收養。安德斯大人,人稱〝皇血〞(Bloodroyal),是歐爾蒙‧伊倫伍德大人(Ormond)的兒子和艾格大人(Edgar)的孫子。小時候她叔叔和艾格大人發生了一場決鬥,艾格大人受傷後惡化而過世。從此之後人們稱他為〝紅毒蛇〞,還說他的劍上有淬毒。伊倫伍德家是個古老的家族,有權有勢。在洛伊拿人來之前他們統治了大半個冬恩。艾格大人一死血債和反叛必定會隨之而來,如果她父親沒有馬上反應的話。紅毒蛇去了舊城,然後跨海到了里斯去,雖然沒有人敢說他是遭到放逐。同時,昆廷送給了安德斯大人領養以表示信任。這項舉動幫助癒合了陽戟城和伊倫伍德之間的傷口,但卻在昆廷和沙蛇們間開了一道新的...也如此亞蓮恩和表親們比遠距離的弟弟來的親密許多。
「我們仍然流著一樣的血,」她悄聲道,「我當然想要我的弟弟回家。我真的想。」海風讓亞蓮恩的手上起滿了雞皮疙瘩。她拉緊了袍子,回去準備上床。
他們的船叫做游隼號(Peregrine)。他們趁著早潮時出航。上帝待他們不錯,海面很平靜。即使風向對,船程仍然需要一天一夜。珍‧雷迪布萊特暈船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吐,而伊莉亞‧沙德似乎覺得這很好笑。「誰來拍拍(spank)這孩子...」賈斯‧護德說。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伊莉亞促狹的說,「我倒是可以讓你拍拍我(spank,有打屁股之意)...不過你要先刺擊(tilt)我,然後把我從馬上打下去。」
「我們在船上,而且也沒有馬。」賈斯回答。
「而且女士也不比馬上槍術的,」比賈斯更為正經嚴肅的加利保‧雪爾斯說。
「我比。我是長槍淑女。」
亞蓮恩聽夠了。「你也許是長槍,但絕不是淑女。下去待在那直到我們抵達。」
除此之外旅程倒是太平無事。黎明時他們瞥見遠方有一艘戰船,槳起槳落的對著暮星划去,但方向是遠離他們,不久後就消失在海平面上。亞蓮恩和戴蒙爵士玩了一場賽瓦斯,再和加利保‧雪爾斯玩了另一場,不知怎麼的都輸了。加利保爵士很有雅量的說這是一場精彩的比賽,但戴蒙嘲笑她說:「你除了龍以外還有其他棋子,殿下。有機會移動它們看看。」
「我就喜歡龍。」她想要對著他的微笑給一巴掌。或是一個吻。這人真是讓人又恨又愛。在全冬恩的騎士裡,為什麼我父親要選擇這個人當我的護衛?他知道我們的過往啊。「只不過是下個棋。告訴我關於韋賽里斯王子的事情。」
「乞丐王子?」戴蒙爵士似乎很詫異。
「每個人都說雷加王子長得很俊美。韋賽里斯也是嗎?」
「我想應該是吧。他是個坦格利安。我從沒見過他。」
道朗親王這麼多年來的秘密約定是要把亞蓮恩嫁給韋賽里斯王子,而不是讓昆廷娶丹妮莉絲。然而這一切在他在多斯拉克海被殺害之後變成空了。以一壺鎔化的黃金加冕。「他是被一個多斯拉克卡奧所殺,」亞蓮恩說,「龍后自己的丈夫。」
「我有聽說。所以呢?」
「只是...為什麼丹妮莉絲會讓這件事發生呢?韋賽里斯是她的哥哥。她家族僅存的血脈。」
「多斯拉克人是個野蠻的民族。誰知道他們為甚麼要殺人?也許韋賽里斯只是用錯手擦屁股。」
也許是,亞蓮恩想,或者也許是丹妮莉絲知道了如果她哥哥娶了我並登基,她就得一輩子住在帳篷裡,聞起來跟馬一樣。「她是瘋王的女兒,」公主說,「我們怎麼知道...」
「我們不知道。」戴蒙爵士說。「我們只能祈禱。」